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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偕:《人性共處世界屋檐下》

—旅美作家冰凌小説《同屋男女》論述

作者:顧偕 

  春節期間翻看了幾篇冰凌謂之“幽默小説”的作品。最早知道這位先生大名,應在二十年前了。當時印象好像他是在美國,極願爲中華文化的傳播,傾力做些國際交流方面的“橋樑”工作。沒料“民間大使”自己早也是位作家,並是位有着多部精彩著作不凡行世的人性探尋高手。
  露西最初實質就是位頗具經濟頭腦的二房東。故事開場講得是有位叫趙重光的美國訪問學者,因急于找房租住,竟而誤入了一位“讓人着迷而又讓人敬而遠之的女人”空間。怎想最初矜持不過也是一時裝扮,不待多日那位異鄉的東方人,似乎瞬間魔性般地就成了“已經邁進了中年”且“保養得好”、“有着完美身材”的露西新的激情對象。相互愛人天各一方,繼而隨着眼前本能的彼此呼應與傾倒,各自認同感的激活,終于這堆東西方的乾柴烈火,儼然一起就燒成了一部情感史詩。無法免俗的“同屋男女”,自是多番心靈和身體的交流後,這便再無僞裝一次次共赴了人生歡愉的巔峰。
  小説輕巧題旨隱含和折射的,其實仍是一個較爲嚴肅的有關愛的永恆命題。慾望並非都是地獄的入口,中西之間縱然有不少差異的思想認識,未必就不能讓一些人性的頌歌,在個別隱涉之處,多有類似自然主義情勢詩意的激蕩。不同膚色從來就不會妨礙和影響愛的堅執以及快樂的需要。即或進入到一種愛的原初最低方式,甚至徹底做到本質的自然袒露,想來作爲人類就算有種極度的抵達,最後還是要喚起生命對所發之事有種理智認知的,而絶不會精神昏然地就此停留在僅有滿足什么的沉迷中。忽有一日當趙重光國內遠方的妻兒,就將來美探親與自己團聚,一種恍若美好季節的輓歌,突然就讓這些日仿彿世界也要互愛的“訪問學者”,一下面臨了明亮的崩潰。當然這個世界誰都不會是肉體的道德家,人類也無純粹的道徳角色,可以完全拒絶慾望移位或是送上門的生理美餐。但文學內容在精神層面竭力要做到的,不是一直有的豐富故事的展示,重要和關鍵的,恐怕依舊還需要有更多事物元素發展內涵揭示的提醒,並使情節結構之類除了好看的微妙描述外,通過整體初衷的預設,更當有作品意義及價値觀可能的提陞。哪怕在此屋檐下“中美關係進入新的發展階段”,“趙重光感到這樣發展下去,將會出現問題”。
  那么這篇小説究竟想講的,僅僅眞的就只有那么點“同屋男女”簡單的男歡女愛嗎?抑或單純地就如《金瓶梅》里的“赤裸特工”那般,倆人整日沉緬于床帷,只會永遠以感官幸福,演繹起人生高超的秘戲之趣?我們毫不懷疑盲目相愛也是需要熱情的,何况不少愛往往還是種死中復生。在長期封閉或隔絶期間尋求一種突破,兩性相悅身體投合,至少也不失爲是種信任的起點。露西和趙重光都是有家室的成年人,生命的快樂前行,可能永遠是個誰都較難按捺得住的意外延伸。問題是不愼滑入這樣的“愛池”,人性是否就此便會失衡?縱然性愛總在強調着人性中另一種永恆的偉大,但男女肉體糾纏歡快之餘,是否同樣也會引發一些其他的結局遐想和更深的什么思索?!露西和趙重光都算是知識分子了,雖有東西方思維模式的迵異,但自由意志包含在這類人身上,不管社會倫理怎樣,他們短期在一個屋檐下“任憑風抽雨打”的絶妙組合,想來也以忘了一切陶醉的陰影,彼此開始“各敬一杯”,已能將各自“送上天堂”。也許這是高妙沉迷的一種浪漫體現,但這方面的余韻回蕩,卻又同樣並非兒戲更是要讓人敬畏的。魚水之歡久之,趙重光最終隱約不安地還是説出了“這是一種危險的遊戲”。仿彿由衷意識到了中國傳統價値觀的尷尬,就此也使這篇所謂的“幽默小説”,有了問題嘲訕的理解和情節滑稽化的深刻意味。
  人世間眞正的至愛歸來,可能也是種虛化的繁複隱喩。但只要不是本質陰暗的期待,任何懷抱無望希望的取得,相信應該都算是種感性的勝利。冰凌在《同屋男女》這里體現和宣示的,除了異性之間相互身體快樂的照耀,除了東西方本能融合,瘋狂變幻中共同擯棄的人性做作,許多必須聆聽的人性眞切的一面,諸如“親愛的,難道你還有力量嗎?”“你正在進入一個粉色的夢鄉”,一邊是柔聲相問,一邊是軒昂作答,雖然這般美景不能持久,像是倒也有了人類逾越罷禁忌,更多精神層面的不少反思。當人生憾事的自然效果總是曳然而止,面對有時惟有于藝術上可以接受的一些命運,哪怕許多屬於隱隱的作痛,恐怕這類無限的誘惑,依然可以堪稱自然眞理的典範。因爲小説的一切細節自由,原則上只要不是意識落後或原始的,一直是摯誠的對美好不懈追求和忠實的理解,它就允許作者較好地來傳達一些天下新的審美感受,讓命運重新富有心靈,以描寫的神妙,使生活原先似乎不可更改的難堪笨拙局面,在藝術上再度整體完美的展開。比如兩具身體相依在床上或是浴缸,並非一味均是低俗化的同樣可以洋溢起人類的某些內在美德。畢竟至大歡喜之類也是種命運的安排,相宜是善良的尊嚴,高貴人格也不可能因爲節制慾望,而更能襯映出生命的什么崇高或卓絶。人人都有七情六欲,人類的深情一直也是個問題,不妨就由文學來好好硏究和演繹。
  《同屋男女》讓我産生濃厚興趣的,不是圍繞着展開愛的一些瑣碎情節純然的鋪排,儘管許多細節較爲生動地脫離了慣常的模仿圖式,在翻雲覆雨方面可能還不乏作者自己瞭然於心的體會。但作者最欲闡釋的,應當遠不止激情懷慕的這些。我仿彿不時看到了人性共處世界屋檐下,生命愉悅融合後總有的一些傷感,深情除了快樂,甚至更多時候依舊是沉重和嚴肅的。也許這便是任何的原初之人,天性永遠無法泯滅的墨守陳規。例如稍有逾越或不忠,像是時空就此也會緊張起來。而西方在許多領域的寬容與坦蕩,就不會如我這般不少根本就是屬於虛僞的堅執。所以這篇小説擺脫常識化審美,向讀者沉穩基本展示的,不是一場美麗都會遭致虛空的擊打,愛剩下的也不是什么僅有在幻想與經歷中的徘徊;矛盾于通俗層面已化爲了理性的賦予,它照亮了作品的一些歸結性問題,活脫脫還使絶非人生中心的性愛之類,竟然仍像高昂的生命情調,偶爾在沉悶的歲月,也要多彩地偷偷盤旋。
  歷經無數歷史滄桑風雨和愛恨情仇,生命在時間的誘惑下,還將留心防備什么抑或繼續熱衷于什么,強勁的情感渲泄看似與社會無關,實質都是人性共處世界屋檐下,幸存的部分渺小的精神藍圖。于未來看,什么都情由可原。眞實是事物徹底的精粹,人類無論是爲性煎熬還是爲愛在眞正的煎熬,符合眞實,就有許多可愛且寶貴的一面。反之冷漠或貪婪的擁有,即使是以理想形式出現,最終能夠印證的,或許仍然是種黑暗原則的變形上位。人類同屬這片蒼老的屋檐,人性眞不願意總是看到無法解脫的這些。而愛的目的,想來終究是爲了美好的。作品還預設了不少有着中華標識的烹飪、吃餃子等飲食文化方面的神秘和熱鬧的氣氛,從心理學目的論來講 ,主要也是爲了烘托愛的怎樣出場,最終形成如何一種精神或是身體等情懷方面不自覺的吸引,在此就不轉換話題另作深入品味了。
  生存世相因爲諸多無奈,惟有幽默或可自慰。冰凌小説總體大致讀來,原則的來看説不上完全專屬自我標籤的那種。如果其作品眞有什么幽默,我倒認爲那應是一些經驗的反諷,以及內容觀點解構後的某些樂趣。更深的體現,則不外乎是內涵諸如性愛錯位的尷尬,相互接近身體焦點時生命慾望的重複。故事越過了理性,不是都有的放懷大笑,而是繽紛空間,爲什么又會是種不該有的鬧劇或悲催的喜劇發生。當然這也包括你對幽默實質怎么認識及對類似現象的如何理解。就像這篇《男女同屋》,絶非一場簡單的慾望吿白,滋味百種或許呈現的內景,眞有不少足可挖掘的幽默奧秘。文學以形象支配人生,許多來自生話的問題,畢竟都難眞正具有人文浪漫的光彩,因此幽默可能也是種夸張與無奈的修辭。冰凌以其性情悠然的判斷,意味深長地對人性總做一些樂觀的揭示,並以“幽默”大觀作以豐富的呈現,他較有極致的幾筆看似鬆散的勾勒,至少在這篇凡中不凡的《同屋男女》里,簡潔的視角和深厚樸實的風格,是足以能讓我們領略到他那種頗高的叙述力量的。同樣也會使許多讀者不難看出,作家在寫實運用方面,一直還在精進邁進着的技藝錘煉水平。
  最後想説的是,任何小説的形象展示,都不可能像評論那樣説得那么透徹,如前所述也不允許形象故事越過理性,讓感性美學喪失勝利的可能。人性有機會共處一個世界屋檐下,我們不指望太多這等奇妙快事往復更新,權當一種多元文化貫通于身心的共振吧!
  不管怎么説,一個世界屋檐下,但凡是愛,總比戰爭和毀滅好。
    2023.1.28春節初七于廣州

 
 

 冰凌幽默小説:《同屋男女》

   趙重光搬到816號後,才知道露西並不是眞正的房東。眞正的房東是一個意大利裔老太太,住在另一個城市。露西是在一年前租下816號三樓的兩房一廳套間,然後把其中的一間租給了耶魯的一個學生,最近這個學生搬到她男朋友的住處去了,於是露西又在廣吿欄里貼出出租空房的廣吿。也就在這時候,趙重光剛到耶魯做訪問學者,正急着找房子住,看到張貼的廣吿,就和露西聯繫,並約好時間去看了房子。趙重光覺得房價雖然高了點,但還是很適合自己,特別是大客廳中間有活動拉門,可以將客廳一分爲二,形成自己的小單元,最讓他心動。他當場交了押金,隨後就搬了進來。直到十幾天後,房東老太太來收房租,趙重光才大白眞相。頓時,他心里就很輕看露西,覺得挺優雅的一個洋女人,怎么也干起二房東這種小兒科的勾當。
   更讓趙重光意外的是,露西只是單身一人住在這里,他大吃一驚,一個中國男人和一個美國女人住在一個套間里,這是怎么可以的事。而且美國人同屋而住,彼此房門是不裝鎖的,又是共享一個廚房,共享一個衛生間,客廳的活動拉門也是聾子的耳朶,擺擺樣子而已。趙重光心里開始複雜起來,有一次他問露西:“我們……這樣住在一個套間,合適嗎?”露西睜大眼睛,反問:“難道有什么問題嗎?”趙重光説:“要是在中國,恐怕就很不合適。”露西問:“爲什么?”趙重光説:“別人會説閒話,會猜疑。”露西聳了聳肩,説:“神秘的中國。”
   露西是那種讓人着迷而又讓人敬而遠之的女人,北歐裔父親造就了她一副完美的身材,修長而富有韌性,法蘭西血統的母親又賦予她優雅的舉止,整個人充滿一種天然高貴的氣質和少婦風韻,使她的相貌平添了生動而豐富的色彩。她的目光永遠是平視,態度彬彬有禮而不乏熱情。當她回到家里,脫下套裝套裙而又換上休閑服裝時,才露出隨和而溫柔的性情。露西今年36歲,前腳已經邁進了中年,由於她保養得好,看上去只有30出頭。她丈夫是個會計師,他們有一個女兒。她原先住在西海岸的舊金山,取得碩士學位後沒有找到好工作,導師力薦了一把,這里一家公司才勉強用了她,所以她很珍惜這個機會,只身來到東海岸,在這里先住下。碰到長假時,她就飛回舊金山,和家人團聚。偶爾她丈夫過來,也是來去匆匆,出差路過而已,住上一兩天就走。
   露西愛乾凈,不僅把自己房間收拾得干乾凈凈,連公用的衛生間、廚房和客廳都收拾得干乾凈凈。她很會佈置房間,墻上挂些畫框,窗臺擺些花草房間顯得很有情調,透着家庭的溫馨。她把衛生間收拾得更是一塵不染,美容護發化妝品擺滿了鏡櫃,大小毛巾叠放得整整齊齊,大浴缸、抽水馬桶擦得閃閃發亮。剛開始幾天,趙重光都不敢輕易踏進這個女人的天地,進去瞭如臨虎穴,站不是,坐也不是,一舉一動都得小心翼翼,沒有收拾徹底還不敢跨出門。幸好廚房是趙重光的天地。露西對吃似乎不講究,大都吃些比薩餅和麥當勞,很少在家里開伙,周末在家,也只是煮點咖啡麵條而已。一個大冰箱除放些飲料麵包果醬之類現成的食物,大部分地方都被趙重光的中國食品所佔領。趙重光不抽煙不喝酒,但他對一日三餐卻非常講究,決不隨便吃些比薩餅麥當勞了事。
   隔壁街有一家中國食品店,開店的是一對香港來的中國夫婦,他們每個星期都上紐約唐人街進貨,所以新鮮魚蝦、時令蔬菜、各類乾貨應有盡有,就是價錢比紐約貴一些。趙重光兩三天總要光顧一次,價錢是貴了些,但他照買不誤。他經常對同事宣傳他的“新鮮無價論”,説用錢去享有植物鮮活的生命,公平而又合理。趙重光又沒有車,跑紐約唐人街去購物,要坐火車又要倒地鐵,車票花費不説,還佔用時間和牽扯精力,而且買一大堆新鮮貨放在冰箱里,吃上一兩個星期,嘴巴就有暮年的感覺,沒有一點趣味。
   趙重光的這些講究讓露西很不以爲然。特別是趙重光的熱油爆炒,搞得房間充滿油煙味,露西曾經好幾次跟趙重光交涉,要求他保持房間的乾凈。趙重光被説得很惱火,最後那一次他揚言要搬家,露西才閉住了嘴。但是,趙重光可以明顯感覺到她的埋怨仍然存在心里,只是沒有説出來而已。慢慢趙重光感到一種沉默的壓迫,以至於每當他熱油爆炒時,心里總是發虛。要是露西在家里,她臉上那種不露聲色的冷峻,更讓趙重光心里發寒,做飯炒菜的樂趣蕩然無存。不知不覺中,他收斂起來,啓鍋炒菜不像過去那么熱油爆炒,還在油剛剛溫熱,就迫不急待將菜倒進鍋里,胡亂地炒幾下,就扣上鍋蓋,等着悶熟。沒有了那動人心弦的熱油爆炒聲,沒有了那噴涌而上的鍋氣,那能叫炒菜?趙重光心里覺得特別彆扭,還眞想搬家!露西見趙重光慢慢改變了炒菜的方法,態度也大爲轉變,臉上的冷峻漸漸融化,也尋找機會和趙重光説説話。但趙重光一臉的冷峻,愛理不理。
   露西是個性欲強烈的女人,表面上的優雅掩蓋了一切,使一般人很難想象她也是這方面的強者。只有像趙重光和她同屋而住,如此近距離的生活,才能觀察到露西隱蔽的一面。而且露西絲毫不迴避趙重光,甚至可以説,在他面前是爲所欲爲。露西有一個朋友,名字叫麥克,是她的同事,説得更確切一點,是她的性夥伴,每個星期一和星期四晩上固定來訪。每次來,麥克總是提着一瓶葡萄酒,兩人就煞有介事地點上蠟燭,取出酒杯和冰塊,對着頭就喝酒,喝完酒就接吻。然後兩人進房間,乒乒乓乓又哼啊哈啊,干起事來。這時候,露西大喊大叫,像被人殺了一樣。剛開始,趙重光聽到喊叫聲,慌得逃進房間,關上門,半天不敢出來。後來就習慣了,僅僅坐立不安。再後來,喊叫聲如雷灌耳,他也能無動于衷,還能從喊叫聲中分辨出差異來,從而判斷出事情的質量。不過,每個星期一和星期四晩上,趙重光總要做一頓格外豐盛的晩餐來犒勞自己。往往做好飯菜的時候,正是露西和麥克完事後出門之時,那噴香的飯菜和趙重光有滋有味的品嚐引得露西他們垂涎欲滴。看到他們的饞樣,趙重光不動聲色地説:“饞死你們。”心里充滿着勝利豪情。有一次,趙重光包三鮮餃子,撈起兩大盤,切了一碟醬牛肉,擺下一碟腰果花生米,又炒了一盤鷄蛋西紅柿,正在喝啤酒。露西他們一臉疲倦地出來了。麥克見到餃子,驚喜地叫道:“中國餃子!”眼光就饞出水來,人也生根似的不動了。趙重光擺出一副大人哄小孩的作派,取出兩個硬紙盤,分別撥了三個餃子,讓他們品嚐。麥克抓着餃子就往嘴里送,吃完了三個餃子,又忍不住往露西盤子里抓餃子。露西連忙用手護着盤子,叫道:“我喜歡。”麥克嘴里連聲贊嘆説:“簡直是天堂里的享受!”眼睛仍盯着桌子上的餃子。趙重光裝着沒看見,心里得意極了。送走麥克,露西對趙重光説了一句生硬的中國話:“謝謝!”後來,麥克總要看看趙重光有沒有包餃子,偏偏趙重光不包餃子了,要包也在星期二星期五包,好象是故意跟麥克過不去。這種彆扭勁,連趙重光自己也覺得像個孩子。
   實際上,趙重光是喜歡包餃子,而且包得極好。這是當年他揷隊的時候跟柳燕子學的。那年過年,趙重光爲高考復習,就沒有回城過年,年三十了還悶在屋里復習。柳燕子來敲門,叫他去家里幫她修拉線喇叭。喇叭沒什么毛病,只是接觸不好,趙重光沒費吹灰之力就修好了。柳燕子説,她爹媽到山那頭他哥家去過年了,家里沒人怪冷清的,叫他別回去了,幫她包餃子,晩上在她家過年。趙重光想都沒想,一口答應了。那年頭,吃餃子太具吸引力,無法抗拒。更何况,趙重光已經有一頓沒一頓熬了一個多月了。柳燕子和面,刴餡,擀皮,一直到包餃子,做得又快又利索。趙重光看獃了,哪里揷得上手。這天晩上,趙重光吃了兩大盤餃子,又喝了一小碗高粱酒,感到幸福透頂,可以飛上後山頂。柳燕子説,過大年了,你也該剪個頭洗個澡,去去晦氣,讓你新年考上大學。她取出剪刀,把趙重光的頭髮剪短。趙重光對着鏡子,看到自己格外精神。柳燕子燒了一大鍋熱水,提到自己屋里,倒進大木盆里,又打開箱子,取出一塊小香皂,然後叫趙重光進屋,幫他脫衣服,脫得只剩下游泳褲。趙重光兩手捂着,不讓再脫。柳燕子説傻樣,一把扯下他的游泳褲,把他按進大木盆里,幫他洗頭擦身。趙重光閉上眼睛,任憑柳燕子上上下下地洗。柳燕子把趙重光洗得干乾凈凈,擁進床上的被窩里,然後她自己脫光衣服,坐進大木盆里洗澡。趙重光看着柳燕子洗澡,大氣不敢出一聲,越看越迷糊。柳燕子洗完澡,把趙重光的衣服全抱進盆里洗乾凈,挂在竈台邊上,然後她在屋里點上一根細香,把油燈擰到只剩下豆光,上床鑽進被窩里。趙重光如虎撲住柳燕子,騎在她的身上。柳燕子叫他下來,貼着他耳邊説,今個晩上,你是我的男人,我讓你好好過個年。這天晩上,趙重光第一次認識了女人,第一次領略到男女合歡的美妙。他沉醉于美妙之中,對柳燕子説,我以後要娶你做老婆。柳燕子説,我有男人了。趙重光説,我怎么都沒有看到?柳燕子説,他在外邊做工。趙重光説,我不信。柳燕子説,別亂想了,好好過個年,新年里考上大學,找個城里女人,好好過日子。趙重光果然考上大學,畢業後成家立業,找了現在的妻子,他對妻子非常滿意,兩人性生活也非常和諧,但是他再也沒有能領略到第一次那種美妙。後來趙重光喜歡包餃子了,每次包餃子,他總會想起柳燕子,猶如神助,他的餃子越包越好。但趙重光一直想不通,一個山村女人,怎么床上經驗那么豐富,一招一式都有講究。趙重光後來硏究了中國古代房中術中術之類的書,竟在書中看到了柳燕子的影子,這讓他震驚又不解,柳燕子在趙重光心中變成了神。
麥克對餃子如此喜歡,使露西對趙重光增加了一層敬意。她吿訴趙重光,麥克對他的餃子是如何如何的崇拜,在公司里多次描述,引得公司里的人都非常感興趣。有一天她對趙重光説:“趙,能不能敎我做中國餃子?”趙重光説:“如果你有興趣,我可以敎你。”露西很激動,捧起趙重光的臉,很響地親了一口。周末的時候,趙重光花了半天時間敎露西,怎么和面,怎么刴餡,怎么擀皮,又怎么包餃子。露西像個小學生,一本正經拿着筆記本記着,聽完記完看完,露西更是一頭霧水:“我的天,這簡直是一項複雜的工程。”趙重光説:“這是文化,中國飲食文化。”露西問:“中國人每天吃飯都用這么多時間嗎?”趙重光説:“這是中國人的講究。”露西非常驚訝,説:“我不明白,中國人哪里來那么多的時間?”趙重光説:“中國人有時間,而且中國人把吃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。中國有一句老話,叫做民以食爲天。”露西搖着頭説:“不,不,吃不是最重要的。最重要的是愛,是做愛,然後才是吃。”趙重光説:“中國還有一句老話,溫飽思……説了你也不懂,就是吃飽了才能做愛。”露西説:“可是你吃飽了,從來不做愛。”趙重光一時語塞。露西笑了,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:“趙,你臉紅了,你這時候像個大孩子。”
  這天晩上,趙重光請露西美美地吃了一頓餃子,露西吃得心花怒放。特別是吃到她自己包的餃子,她竟叫了起來,雖然皮破餡散幾乎成了糊湯,她照樣全部吃完。趙重光把多下的餃子,裝在大塑料盒里,對露西説:“你明天帶到公司去,讓同事們嘗嘗。”露西驚喜地説:“這是眞的嗎?”趙重光點了點頭説:“中國人包餃子,喜歡送給左鄰右捨品嚐。”露西説:“非常非常感謝!趙,你眞是個紳士!”第二天晩上,露西下班回來,一進門,張開雙臂,緊緊地抱住趙重光,不停地親他,興奮地説:“公司里的人都吃到餃子,一個人吃兩個,都説這是美妙的食品。我的老闆彼特説,是中國神仙分配給大家的美餐,只有神仙的手才能做出這么美妙的食品。趙,你現在是他們心中的英雄,當然也是我心中的英雄。”説得趙重光還眞有些飄飄然,不禁親了露西一口。
   從此,趙重光和露西變得親近起來,按趙重光的重新定位是,“中美關係進入新的發展階段”。露西的轉變更大,對趙重光越來越隨便,好象自己家里人一樣。有一次,露西在衛生間洗完澡,忘了拿睡衣,居然半開着門,裸露着身體叫趙重光到她房間去取,像叫她的丈夫。過去露西對趙重光説話向來是一本正經,現在變得有説有笑,還經常和趙重光開玩笑。趙重光覺得露西終于剝下了僞裝,顯出眞性情,少了高貴卻變得可愛。他對露西漸漸撤去心理障礙,周末有空,他會多炒幾樣菜,叫露西共進晩餐,總讓露西又驚又喜。露西不願意欠情,有時也會叫趙重光一起去酒吧喝上一杯。去的是一個老酒吧,里面仍舊是過去的裝飾,墻上挂滿了老牌電影明星的簽名照片,來的都是些體面人士,生意一直不錯。這天晩上喝完酒,趙重光掏出錢包要付錢,露西説:“趙,講好的,是我請你。”趙重光説:“這前面一杯酒,是你請我,那么,現在我請你喝一杯好嗎?”露西説:“那我非常高興!謝謝!”喝着酒,露西説:“趙,你是不是對女性不感興趣?”趙重光説:“不不不,我對女性很感興趣。”露西説:“可是你從來不做愛。”趙重光不語。露西問:“你沒有性夥伴嗎?”趙重光搖搖頭。露西抓住趙重光的手,溫柔地説:“需要我幫助嗎?”趙重光説:“謝謝你,露西,我現在還不需要。”露西説:“趙,我知道了。”趙重光笑着問:“你知道什么?”露西説:“你的身體不行。”趙重光噴出酒來。一支慢步舞曲響起,露西放下酒杯,又抓下趙重光手中的酒杯,牽着他走進中間的小舞池。露西兩臂摟着趙重光的脖子,身體緊緊貼着他的身體,隨着舞曲輕輕搖晃。露西貼着趙重光的耳邊説:“趙,我已經感覺到你身體發出的冲動。”趙重光説:“你眞敏鋭。”露西説:“經常接觸女性,你的身體就會強壯起來。”趙重光説:“是眞的嗎?”露西説:“我瞭解男人。”趙重光説:“你不瞭解中國男人。”露西説:“可是我瞭解你,你是一個害羞的大孩子,一個保守的男人。我喜歡保守的男人,保守的男人文雅,可靠,有深度。趙,我喜歡上你了。”
   露西的成熟風情和直截了當的表示,趙重光不可能無動于衷,但是他並不想和露西發展到肉體關係。因爲他考慮到,一旦和露西進入肉體關係,什么事情都會發生,特別是他擔心會衝擊他的家庭和事業,所以他固守着最後一道防線。趙重光的固守反而引起露西的興趣,她原先還帶有某種同情和憐憫,想給這個中國男人施捨一點性愛,沒想到趙重光並沒有投進她的懷抱,讓她一頭撞在男人的尊嚴上。露西微微覺得失落外,對趙重光更增添了一份敬意。同時她的心底里陞騰起一種慾望,要降服趙重光。露西這種慾望很快就演變成行動,她會經常穿着性感內衣在趙重光面前招搖,半露半遮,挑逗着趙重光。過去洗澡睡覺,露西總要關上門,現在她有意半開半掩,似乎在暗示趙重光可以推門而入。有一天早晨,趙重光起床去廚房燒水泡茶,經過露西的房間,從半掩的門中,竟然看見露西一絲不挂的臥睡着,看得他頓時心驚肉跳,悄悄把門拉上了。露西起床後,趙重光對她説:“風吹了會感冒,我把你的門關了。”露西莞爾一笑,説:“謝謝你給我送了一道幽默早餐。”
   不久,露西被提拔,升爲部門經理。她非常激動,表示要讓同事們一起分享她的喜悅,好好宴請大家。彼特提議要吃露西朋友做的中國餃子,大家鼓掌響應。露西回來對趙重光説:“趙,我能不能請你幫忙,我想在家里辦一個聚會,請我的同事們來吃中國餃子,我會支付所有的費用。”趙重光想了想答應了,他説:“光吃餃子不夠,還得做幾道菜。”露西説:“那太好了!我要支付你的人工報酬。”趙重光説:“我這是幫忙,不收報酬。如果給報酬,我這就不叫幫忙。更何况你高升了,我還要祝賀你呢。”露西激動得一把抱住趙重光。到了放長假,第一天,露西開車帶趙重光到紐約唐人街去買菜,回來後包好餃子,放進冰箱里。第二天,趙重光精心做了八道菜,油燜大蝦、醬牛肉片、燻魚塊、走油蹄膀、涼拌什錦、醋溜白菜、八寶芋泥和魚丸肉燕湯,又下了幾鍋餃子,擺滿一條長桌。露西的同事們看到這么豐盛的中國菜和中國餃子,又叫又喊。這一晩,大家吃得非常盡興,把趙重光捧上了天,一個個擁着他拍照。彼特吃得更是高興,特別對那道走油蹄膀讚不絶口,要把剩下的蹄膀打包帶回家,他説:“趙先生是中國神仙,會給我的公司帶來好運和財富。所以,我要特別感謝趙先生和露西。”説得大家都很激動,不禁鼓起掌來。露西激動得熱淚奪眶而涌。
   晩上,趙重光幫露西收拾好後,先去洗了一個澡,回到房間,靠在床上看電視。一陣過後,就聽見輕輕兩下敲門聲。還沒等趙重光起身去開門,就見露西擰開門進來了。露西剛洗過澡,穿著綢緞短睡衣,露着修長的白腿,手里端着一杯香檳酒。她靠在門框上,含情脈脈地盯着趙重光。趙重光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露西坐到床上,抓起遙控器,關上電視。然後,她將酒杯送到趙重光的嘴邊。趙重光喝了一口。露西自己也喝了一口,又送到趙重光的嘴邊。一會兒,兩人就把酒喝完。露西把酒杯一擱,捧起趙重光的臉,用手尖抹去他嘴角的酒痕,送上幾個輕吻,就抱住趙重光的頭,狂風暴雨似的吻他,然後把他推倒,按在床上。她騎在趙重光的身上,一手拉開睡衣帶,睡衣滑落下來。露西一絲不挂,像一尊大理石雕像,聳立在趙重光的眼前。趙重光看獃了。露西脫去趙重光的背心,又扯下他的短褲,她用豐滿的雙乳壓住趙重光,身體扭動着蒐尋着。然後,露西又喊又叫,向趙重光發起猛烈的進攻。趙重光淹沒在露西的狂風暴雨中,任憑風抽雨打。他身體內凝聚着力量,在奮力推開緊閉的閘門,終于,驚天動地,一股洪流洶涌澎湃噴涌而出。
   露西漸漸平息下來,她咬着趙重光的耳垂,説:“親愛的,你還是很有力量的。”趙重光説:“謝謝你,露西。你快把我送上了天堂。”露西説:“是嗎?那感覺一定很美妙。”趙重光説:“剛纔是你敬了我一杯,現在我來敬你一杯。我要把你送上天堂。”露西説:“親愛的,難道你還有力量嗎?”趙重光笑了笑,説:“尊敬的女士,我這才剛剛開始呢。”趙重光挺身坐起來,把露西的身體放平,讓她舒適地躺在床上,用手合上她的眼睛。他在露西耳邊輕語:“你正在進入一個粉色的夢鄉。”露西驚叫一聲,饒有興趣地閉目躺着。趙重光下床,點上一根清香,又打開組合音響,放上一個CD盤,是小提琴協奏曲《梁山伯與祝英台》,那優美的旋律像在雲間霧里飄遊。露西興奮得又叫了一聲。趙重光到衛生間,洗了手又漱了口,然後回到房間。他面對露西坐着,像面對一架奇異的古箏,他兩手輕輕搓揉一陣,托起露西的手掌,如玉指揉弦,徐徐揉捏她的手指和掌心。露西發出幾聲輕微的呻吟。趙重光十指滑弦般,由手而臂,由臂扶搖直上,在她的脖頸上滑行,又順勢攀上耳峰,再滑向那廣闊的平原和高山……露西呻吟着,扭動着,不時發出一聲叫喊:“我要飛……”趙重光的雙手靈巧之極,時合時分,時徐時疾,有時像秋風橫掃落葉,有時又如蜻蜒頻頻點水。露西蛇似的扭動翻轉,面如艶桃,如痴如醉,無法控制自己。她瘋狂地抓住趙重光,往自己的身上拖。趙重光説:“露西,去天堂的旅途還很長,你要慢慢的享受。”露西嘶聲大叫:“快!我要你……快!”趙重光像跨上駿馬,他輕抖繮繩,似進非進,忽左忽右,徐徐而行。他心里默念着:'一曰上之……二曰下之……三曰左之……四曰右之……五曰疾之……六曰徐之……七曰希之……八曰數之……九曰淺之……十曰深之!'露西面態變了形,咬牙切齒,上氣不接下氣,發出粗重的喘息聲,渾身不停地顫慄……結束時,露西泥似的癱在床上,飄飄欲仙,她説:“我被撕碎了……親愛的,你眞的把我,送上了天堂……太美妙了……”趙重光説:“你還沒有到天堂,才走了一半還不到,還有許多美妙,你還沒有享受到。”露西説:“眞是不可思議。親愛的,我會愛上你的。”趙重光説:“千萬別,你有丈夫,我有妻子。”露西吻了趙重光一下,説:“現在只有我們,兩個人,一個男人,一個女人。”趙重光説:“一個中國男人,一個美國女人。”露西説:“中國男人,中國男人都像你嗎?”趙重光想了想,説:“差不多,大都比我強。”露西搖了搖頭,説:“神秘的中國男人。”説完,她抱住趙重光,不停地吻他,一邊吻還一邊説:“親愛的,我喜歡你,我喜歡……”離開時,露西又抱又吻,顯得難捨難分。趙重光感動之極。露西抱起睡衣,又抓起酒杯,走回自己的房間,剛走出門口,她又回頭,對趙重光説:“親愛的,你這個月的房租要交了。”
   此後,趙重光和露西經常享受魚水之歡。趙重光把中國古代房中術的理論,大量地用于具體實踐中,總讓露西死去活來。這使露西更加瘋狂,不能自控,有時深更半夜也跑進趙重光的房間。趙重光感到這樣發展下去,將會出現問題。至於出現什么問題,他自己也説不太清楚,所以心里隱約不安。有一次,趙重光對露西説:“露西,我們要停止,按中國老話説,見好就收。”露西驚問:“爲什么?”趙重光説:“這是一種危險的遊戲。”露西説:“我的上帝,做愛很美妙,怎么會是危險的遊戲?”趙重光説:“但是,我們都是有家庭的人,你有丈夫……”露西説:“可是他也做愛啊。他也有性夥伴啊。難道你夫人在中國就不做愛嗎?”趙重光説:“我想不會。”露西説:“我的上帝,這不可思議,她只吃飯不做愛,這對她太殘酷了。”趙重光説:“這就需要用道德的力量來約束自己。”露西説:“難道我們就不道德了嗎?”趙重光説:“起碼在這一方面是不道德。”露西説:“親愛的,你眞的這么認爲嗎?”趙重光不語。露西問:“你內疚了嗎?”趙重光説:“是的。”露西説:“我眞羨慕你的夫人。親愛的,我也更加喜歡你了。”
   不久,露西的丈夫喬治到紐約開會,來露西這里。露西和丈夫久別相聚,自然格外興奮。露西歡天喜地的模樣非常動人,特別對丈夫夸奬趙重光。喬治非常親熱,握着趙重光的手説:“露西一直在電話里説,你會燒非常好吃的中國菜,特別是中國餃子,她和她公司里的同事都品嚐過你燒的中國菜。對於她的口福,我表示嫉妒。”説完,他哈哈大笑。趙重光被喬治的情緒所感染,當即表示要請他品嚐中國菜。次日,趙重光包了餃子,炒了幾樣菜,又從箱子里取出一瓶茅台酒,宴請喬治和露西。喬治吃得非常激動,不僅夸奬趙重光燒的中國菜,更夸奬茅台酒是來自東方的神酒。他對趙重光説:“露西回舊金山度假的時候,我們要邀請你來我們家作客,我要把你介紹給我們的女兒和朋友。我們要開一個大的聚會,把我的會計所里的小姐先生們都請來。當然,我們還會請來我們尊貴的法國夫人--露西的媽媽,要是他們能品嚐到你燒的中國菜和這種東方神酒,我想那一定非常美妙。舊金山又要發生大地震了……不不,大地震還是不要發生的好……”趙重光望着喬治那張通紅的臉,心里在想,難道他一點都沒有疑問嗎?他要是知道我和露西偷歡,會有什么反應呢?喬治回舊金山後,趙重光就開始對露西冷淡了,他覺得和露西保持這種肉體關係,無論對喬治還是對自己的妻子,都是一種傷害。趙重光越是冷淡露西,露西就越是挑逗趙重光,而且,總讓他情不自禁。趙重光像陷進泥塘,不能自拔。有一次,他無情地推開露西。露西眼淚滾滾而下,一言不發,抽身回到自己的房間。當晩,趙重光正在衛生間洗澡,露西推門進來,脫下了睡衣,跨進浴缸,從後面抱住正在淋浴的趙重光,她輕輕吐出一句:“我愛你……”趙重光轉過身,一把抱住露西。
趙重光終于收到了移民局的通知,批準他的妻子和兒子來美探親,這使他又喜又愁。與妻兒團聚自然是大喜事,但是必須斷絶和露西的往來,又讓他發愁。以露西的這種狀况,如果知道他要和她斷絶往來,眞不知會有什么激烈的反應。萬一她吵鬧或者尋死,那就麻煩了。當趙重光將此事小心翼翼地吿訴露西時,不料露西竟擁抱他,向他表示祝賀。趙重光説:“我要另找房子,搬出去了。”露西説:“爲什么要搬出去?我可以把客廳全部給你們使用。”趙重光説:“露西,不是房子的問題,是另外的問題。”露西問:“能吿訴我嗎?”趙重光説:“怎么説呢,我妻子不習慣這種住法……不,她不理解這種住法,嗯,是不理解我和你的這種住法。她要是知道我和一個美國女士住在一個套間里,那么,會很麻煩的。特別是,你又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士。”露西問:“是這樣嗎?”趙重光説:“是的。而且,如果……”露西問:“如果什么?”趙重光説:“我不想説了。”露西緊緊地抱住趙重光,淚如泉涌,她説:“我眞羨慕你的妻子……”半個月後,趙重光搬走了。他搬到城市的另外一頭,離露西很遠。( 作于2001年6月8日)

作者冰凌簡介:本名姜衛民,旅美幽默小説家。祖籍江蘇海門。1956年生於上海,1965年隨家遷往福州。復旦大學新聞學院畢業。曾任《法制瞭望》雜誌編輯部主任。1994年旅居美國。現任全美中國作家聯誼會會長、紐約商務傳媒集團董事長、紐約商務出版社社長兼總編輯、國際作家書局總編輯、《紐約商務》雜誌社社長、《文化中華》雜誌社社長、《國際美術》雜誌社社長、海外華文媒體協會榮譽主席、杭州冰凌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董事長、福州大學客座敎授、浙江工商大學杭州商學院人文學院名譽院長、兼職敎授、福建中醫藥大學客座敎授、河北美術學院終身敎授、浙江中華文化學院客座敎授、陽光學院客座敎授等。1972年開始小説創作,主要從事幽默小説創作與硏究,出版《冰凌幽默小説選》《冰凌自選集》《冰凌幽默藝術論》《冰凌文集》等著作。